香港二樓書店 > 把經濟學剝光光：從生活小事中搞懂世界運作邏輯

前言

這是一本我自己也想要寫的書

柏頓．墨基爾

　　人們普遍認為，蘇格蘭人湯瑪斯．卡萊爾（Thomas Carlyle）在一百多年前將經濟學稱為「黯淡的科學」，是因為它看起來枯燥乏味、不清不楚，充滿了「一方面、另一方面」的模稜兩可。事實上，據說美國總統哈利．杜魯門（Harry Truman）曾表示希望能有「獨臂經濟學家」，能果斷避免歧義。然而，卡萊爾的原意截然不同：他想提醒我們，稀缺性無處不在——我們必須在不同的需求間做出選擇，在今天的滿足或未來的享受間衡量，在衝突的價值與目標間取捨。最重要的是，這位嚴肅的蘇格蘭人強調每件事都有其成本，一切生產皆需付出努力與犧牲。

　　當然，許多人的確認為經濟學和經濟學家是黯淡的，也就是說，極為沉悶。根據某個說法：「經濟學家是擅長數字但缺乏會計師特質的人。」經濟學家形象的失色，很大程度是因為他們傾向晦澀的寫作風格、使用難以理解的圖表、過度依賴數學，而且，他們經常不願承認自己所不知道的事。

　　為什麼經濟學成為這麼多笑話的題材，為什麼學生面對經濟學時往往會目光呆滯？我認為，原因在於經濟學家普遍文筆欠佳，且多數經濟學教材過度依賴代數演算和複雜的圖表。此外，少有經濟學家能夠傳達經濟分析的巨大魅力，也無法展現其與日常生活的相關性——不過，查爾斯．惠倫改變了一切。惠倫有著「反向點石成金」之術，他不是把沒用的物質變黃金，而是能讓黃金活起來。

　　這真的是一本很獨特的書，書中沒有方程式、沒有晦澀的術語，也沒有難以理解的圖表。儘管方程式和圖表是經濟學許多觀念背後的基礎，惠倫卻能提煉經濟學的精髓，並簡化為淺顯易懂的語言。他證明了「清晰的經濟學家」不是矛盾的存在。

　　在本書中，我們會看到許多對經濟學家的批評，其實並不公平。經濟分析是一門艱難且複雜的學科，在許多情況下，它的複雜程度甚至遠超自然科學中的分析。物理學能優雅地解釋一些簡單的封閉系統，例如行星圍繞太陽運行或電子繞原子運轉。然而，即使是自然科學，在理解自然現象時也常感到棘手，天氣預測就是一個例子。儘管有複雜的衛星觀測和精密的氣象預測模型，氣象學家仍常無法改善一些極其簡單的預測模型，例如「明天的天氣會和今天完全相同」。的確，這種慣性模型無法預測所有轉折點，但整體準確度卻相當不錯。而當自然科學預測者被要求對諸如全球暖化等議題進行長期預測時，他們的預測範圍之廣，反而讓經濟預測顯得相對精確。

　　經濟學比自然科學更困難，因為我們通常無法進行受控的實驗室試驗，也因為人們的行為總是難以預測。即便嶄新的行為經濟學分支結合了心理學家和經濟學家的見解，吸引了相當多的關注，但我們仍無法精準預測個體行為。然而，雖然我們難以理解一切，並不代表我們一無所知。我們知道個體行為會受到誘因的強烈影響，我們知道存在許多邏輯上的規律，我們的知識也在穩步累積，我們還知道每次販售都伴隨著消費，而且鮮少忽略顯而易見的獲利機會──這正是我們證券市場高度效率理論背後的基本觀念。

　　儘管經濟學可能不太準確，但它會直接影響我們的生活，且在政策制定中扮演至關重要的角色。政府經濟學家的職責早已包括了影響政府各個部門、推動經濟成長和高就業率，同時避免通貨膨脹。還記得比爾．柯林頓（Bill Clinton）在一九九二年選舉中最成功的競選口號嗎？「笨蛋，關鍵是經濟！」（It’s the economy, stupid!）推動競爭、抑制壟斷（司法部）、限制污染（環保署）和提供醫療服務（衛生及公共服務部）是不同政府部門的重要活動，而這些活動中經濟扮演的角色至關重要。事實上，很難想像政府政治決策，無論是社會、稅收與支出、外交、農業或國安議題不會影響經濟。而無論政治家多麼質疑經濟學家解決這些問題的能力，仍不能忽視經濟學家的建議。正如約翰．梅納德．凱因斯（John Maynard Keynes）曾寫道：「實證派人士自認不受任何思想影響，可是他們通常是某位已故經濟學家的奴隸。掌權的瘋子憑空狂想，這瘋狂念頭卻是來自若干年前的某位學術狂人。」

　　經濟學家的影響力在商界和金融界也日益普遍。前富達麥哲倫互助基金（Fidelity’s Magellan mutual fund）的經理彼得．林區（Peter Lynch）曾表示，如果你花十四分鐘和一位經濟學家交談，那你可能浪費了十二分鐘。諷刺的是，專業互助基金經理的投資績效，經常基於金融經濟學家所發展的技術進行評估。此外，經濟學家還影響無數商業決策，他們為各種公司預測產品需求，例如通用汽車（General Motors）和寶僑公司（Procter & Gamble.）；他們大量受僱於從事戰略規畫和庫存管理等業務的顧問公司；也透過分析預期收益和風險間的權衡，幫助投資公司設計證券投資組合；為公司財務長提供關於股利政策和債務對公司普通股價格影響的建議。在金融市場上，主要期權交易所的交易員使用手持電腦，內建的經濟學模型能告訴他們該以何種價格買賣期權。事實上，經濟分析對投資者、生產者及政府政策制定者而言，極具實用價值。

　　一般消費者也會發現，經濟學能解答日常生活中令人困惑的問題。為什麼個人購買健康保險這麼困難？為什麼我們在高速公路上會想停下來買麥當勞，即使其他餐廳可能有更好吃的漢堡？為什麼這麼多人申請「名校」，即使其他學校可以用低得多的價格提供同等優質的教育？你是否曾好奇，像「逆向選擇」、「公共財」和「囚徒困境」這些常見術語，和日常生活有什麼關係？這些都是這本趣味橫生的書所探討的主題。

　　人們常說，如果你問十位經濟學家同一個問題，會得到十個不同的答案。但我敢打賭，如果你問十位經濟學家，為什麼紐約市的計程車和公寓供應短缺，他們十有八九會回答：限制計程車營運牌照的數量和租金管制是限制這些商品和服務供應的主因。事實上，經濟學家在某些領域幾乎達成一致意見，他們壓倒性地認為，自由的國際貿易能改善貿易國家的生活水準，而關稅和進口配額則會降低整體福利。經濟學家普遍同意，租金管制會減少住房的數量和品質，他們也幾乎一致預測，二??一年九一一的恐怖悲劇將會導致經濟活動的萎縮。根據我在政府中的經驗，經濟學家之間的分歧（無論是保守派共和黨人，還是自由派民主黨人）遠小於經濟學家與其他學科專家的分歧。持相反政治觀點的經濟學家在大多數議題上都能達成共識，而經濟學家的跨黨派多數派，很可能會團結起來站在跨黨派政治家聯盟的對立面。

　　我相信，原因在於經濟學家有種獨特看待世界和解決問題的方式。像經濟學家一樣思考，涉及一連串的演繹推理，並結合像供需這樣的簡化模型。它需要在各種限制條件下辨識取捨，並以放棄另一選擇所帶來的利益來衡量一個選擇的成本。經濟學追求效率，即在有限資源中取得最大利益，它採用邊際或增量的分析方式，探討付出額外成本能帶來多少額外的利益。它承認資源有多種用途，並且可以透過不同資源的替代來達成預期結果。最後，經濟學家傾向於認為，讓個人自主選擇可以提升福祉，並主張市場競爭能反映個體選擇，是非常有效的機制。儘管所有經濟學問題都涉及規範性議題（即對於「應該如何」的看法），經濟學家的思維方式則著重分析方法，通常將「價值」議題抽象化，或至少放在次要位置。

　　這本書可謂是一顆寶石，內容平衡且極具全面性。它認識到自由市場在改善我們生活的優勢，並解釋了為何中央集權控制經濟最終無法提升公民的生活水準。與此同時，它也承認政府在創造法律框架以促成市場運作及提供公共財方面的關鍵作用。此外，當自由市場帶來不良外部性，例如環境污染，或無法生產某些公民所需的商品時，政府在糾正這些情況的角色也不容忽視。

　　你是否曾經好奇，為什麼生產安哥拉羊毛的農民數十年來都能獲得聯邦政府的補助？惠倫從政府與經濟的視角解釋了如何導致這些結果。你真的了解為什麼班．柏南奇（Ben Bernanke）常被稱為美國第二有權勢的人嗎？惠倫揭開了貨幣政策對經濟活動的影響。你是否曾覺得看不懂電影《你整我，我整你》（Trading Places，美國喜劇電影）最後一幕，那些壞人為何會在商品期貨市場中被消滅？惠倫讓供需理論變得清晰易懂。你是否曾懷疑那些抗議全球化的人有沒有道理，減少經濟整合真的能讓已開發國家或開發中國家過得更好？惠倫將這些問題解釋得一清二楚。你在報紙上讀到當前經濟問題的爭論時，是否經常對五花八門的對立意見感覺眼花撩亂又令人沮喪？惠倫剖析了術語、穿透政治，清楚呈現本質問題。在此過程中，他成功地將「黯淡的科學」轉變為充滿活力的學科，把經濟學和政治學生動地編織進國家論述和政策的結構之中。

　　惠倫創作了一本讀來愉悅且易懂的經濟學指南。透過提煉經濟學的基本要素，他讓讀者成為更有見識的公民，能更好地理解當今主要經濟議題。他展示了經濟學可以在沒有圖表、表格和方程式的情況下進行解釋，並證明經濟分析也可以非常有趣。這本書可以作為大學和高中經濟學基礎課程的有益補充讀物，更重要的是，它本身就可作為經濟學領域的入門書，能改變那些曾將經濟學視為枯燥乏味學科的看法。我常考慮自己撰寫一本經濟學基礎入門書，但總是被其他計畫打斷。如果我真寫了，那麼這就是我想要寫的書。

　　（本文作者為普林斯頓大學經濟學系化學銀行講座退休教授，《漫步華爾街》、《投資的奧義》作者）